遠去的村子

　　又是一個期待已久的小長假，爸媽打來電話詢問假期有沒有特別的安排，似乎希望我們帶孩子回鄉玩玩，順便拿點自家種的糧食蔬菜。也怪自己今年身體狀態不適，從春節離家之後，一直沒能回去看看，於是全家驅車回了趟老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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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車輛徐徐進了村，如今的村子早已被所謂的現代一體化城鎮所取代，連排高樓櫛次鱗比，夢中的小橋流水人家僅存記憶。

　　我無比懷念那個不大卻熱鬧非凡的村莊，記憶中的村子是陶淵明筆下「狗吠深巷中，雞鳴桑樹顛，戶庭無塵雜，虛室有餘閒」的模樣。兒時的我們能在一個中午端著飯碗，吃過十家飯；誰要喊一個人，只需從村頭吆喝一聲，全村人准都聽到；誰家有個事，只要一眨眼的工夫，就能在全村傳開……只是現在，冷清的村子再也掩不住暮氣。高樓多了一些，深宅多了一些，而人氣卻少了很多。偌大的村子，只剩三三兩兩的老人守護著，只有三三兩兩的孩子在遠離父母的家中孤單地生長著，早已失去它原有的色彩。

　　我無比懷念那條環繞著村莊緩緩流淌的清澈河流，記憶中的村子是王安石筆下「一水護田將綠繞，兩山排闥送青來」的景象，河流從村子的東頭注入，一分為二，一段沿著北邊的泥路，安詳地在西邊孕育出一個大池塘，另一段則向南圍著農田的邊壟流去，形成一個巨大的堰塘，灌溉著村中的農田。這條河最原始的作用就是護城河，而今光榮艱巨的任務已隨著時間被截斷，只剩池塘和堰塘裸露著黑褐色的河床，還不時發出陣陣惡臭。

　　我無比懷念村子裡一排排的青磚綠瓦，家鄉的瓦正如畫家陳志宏筆下所描述：一片片蓋在屋頂，似魚鱗，又像梯田，晴時擋烈日，雨天遮雨水。一直覺得「瓦」是村子最美的歌謠，春天和煦的風兒在瓦間穿行，聲如短笛，在春花中拖著長長的尾音；夏日烈日炎炎，陽光火一般地炙烤著大地，因為瓦的遮蔽，屋內少了一絲炎熱，多了幾分清涼；秋日的細雨灑落在瓦片上，伴著瓦溝間串成的雨珠滴落聲，構成一篇和諧的樂章；冬日屋外寒風刺骨，屋瓦上的積雪化了，一滴一滴、一線一線的雪水，從瓦上飛落下來，淅淅瀝瀝的滴水，聲勢堪比一場中雨。「青磚綠瓦」是我對古老村子的記憶，而今，鋼筋水泥卻一步步地把它逼出了歷史的舞臺。

　　我無比懷念村子裡和我一起長大的小夥伴們，人生的初始，我和你們一起蹣跚學步，一起在春日的和風中賞桃花，一起在夏日的大樹上捉知了、下河撈魚蝦，一起在秋日的池塘裡摘菱吃，一起在冬日的陽光下偷人家的蘿蔔乾……而今，是誰把曾經親密無間的我們，變成了熟悉陌生人？

　　也許這就是人生，青春總會消失，人遲早要離開，而我留戀的人、留戀的事、嚮往的一切，也只能停留在心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