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06月號 樂活職人
霹靂手段與菩薩心腸
遠東集團中國事務辦公室 / 劉祖亮
前陣子經長官介紹，開始學習打坐，嘗試將心緒從日常工作中適度放空、沈澱，讓心靈恬淡以求明心見性。師父有四句箴言，提醒我們為人處世的態度：「對上以敬，對下以慈，對人以和，對事以真」。捫心自問，「對上以敬，對事以真」這兩點，個人應該能做到平均值以上的水準，但「對人以和」這點，我的修養確實得好好加強，畢竟性子急、缺耐心、不夠內斂一直是我的毛病，要改、要改、要改（重要的事情，所以說三次）。至於「對下以慈」，坦白說，我是存疑的。如果「下」是指晚輩，「慈」當然沒問題；但若是指部屬呢？
成立公司的目的無他，就是要營利，而企業要獲利，清楚的目標、優質的產品、嚴格的治理、明確的賞罰至關緊要，畢竟經營企業是要打造一個戰鬥團隊，而非營造一個和樂家庭；員工輕鬆快樂、福利優渥，並不等同公司獲利、企業永續。遇上擺爛、懶惰、操守有問題的下屬時，能「慈」嗎？根據個人27 年帶領團隊的經驗，絕大多數人都是好的習慣學不會，壞的習慣一學就會。
以遲到事件來說，假使公司規定的上班時間是九點，某位同事卻總是九點半以後才到，並以下班很晚、家住比較遠、交通狀況不好等似是而非的理由當託辭，部門主管卻「對下以慈」，寬容不做處置，相信用不了三個月，整個部門三分之一的人就自動將到班時間展延到九點半；倘若再不處理，半年後，也許三分之二的人都是九點半才上班，準時上班的人反而成了異類！此時主管若是要求同仁必須準時到班，往往會面對集體的抗拒與反彈。原本理所當然的規範，倒成了不合理的苛求。
再以帶領業務團隊為例，「達成業績目標」是絲毫不能妥協的原則。業務人員如果前年度未達標，新年度的餅卻畫得很大，而業績始終低迷，目標客戶的訂單老是因為種種理由，從這個月延到下個月、由這一季拖到下一季，那麼主管絕對不能「慈」，否則「無所謂」的氣氛會漫延整個部門，最終就是部門的業績「槓龜」。部門達不到目標，公司就無法獲利，長久如此，企業何以為繼？屆時員工被資遣，大家沒工作，統統成了共「慘」黨！主管對少數打混、怠惰員工的「慈」，反而是對全體員工的「不慈」！
曾國藩是清朝剿滅太平天國、創造同光中興的頭號功臣，他對「長毛」（即太平軍）素來不留情，殺人之多，當年甚至有「曾剃頭」的綽號，從這點看，曾國藩顯然「不慈」，可是若非曾國藩，以及他所提拔的左宗棠、李鴻章等人，清朝垮臺事小，中國傳統的儒家禮教、道家清靜、釋家禪理等，恐怕都將被拜上帝教的「天國」破壞殆盡，二千多年來的傳統文化將難逃灰飛煙滅的浩劫。就這點來說，曾國藩對「長毛」的「不慈」，卻正是他對傳統文化的「慈」，左宗棠說曾國藩是「以霹靂手段，顯菩薩心腸」不是沒有道理的。
十五年前到敦煌旅遊時，曾聽導遊講起地藏王菩薩的故事。據說，菩薩有一回在沙漠和一支商隊同行，半途中，有人加入了商隊。菩薩知道此人是惡徒，意圖毒死整個商隊再掠奪財貨，但祂若是將真相告訴商隊，則商隊必定打死這名歹徒，如此一來，全商隊的人都將承擔殺人的惡業；可是若不揭露歹徒的陰謀，則商隊將無人能倖免於惡人之手。換言之，對歹徒「慈」，就是對商隊「不慈」；反之，對商隊「慈」，又是對歹徒「不慈」。最後，地藏王菩薩親自殺死這個惡人，挽救整個商隊，他說：「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個人認為，「慈」或「不慈」，端視「發心」是否純正，對於貪、懶、奸、惡之輩假以辭色、縱容姑息，絕非真正的慈悲，充其量只是「小慈小悲」。真正的慈，背後應該要有大智慧、大格局，能讓最多的人受惠，創造集體最大的利益，才稱得上「大慈大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