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新世代的金融燎原壯舉──民營銀行之准辦

　　2013年7月5日，中國國務院發佈《關於金融支援經濟結構調整和轉型升級的指導意見》（下稱《意見》）共10條，泛稱《金融國十條》。據中國銀行業監督管理委員會（下稱銀監會）新聞發言人闡述，重點工作為金融面向上的「盤活存量、用好增量」八字諍言，而我們所關注的是其中第9條──擴大民間資本進入金融業。簡單的說，就是允許民營銀行的申設。《意見》公佈後，相關論述與分析如雨後春筍般冒出，正反面評價紛呈。站在一個財務人的角度來看，「民營銀行」或可引導一部分想一圓銀行家夢想的民間資金進入金融領域，也或可實現政府想藉民間資本運作活潑的特性，來刺激甚至打破目前大陸國營金融獨大的局面，但當看清其入市的時點及現實環境，再深入瞭解大陸金融機構疊床架屋的複雜程度，「前途艱辛」是個人現下給出的階段性結論。

　　翻開銀監會的網頁，分門別類的統計出全中國金融機構的總數約1,000家，如果加計其星羅棋佈的分／支行，數量應超過十萬個網點之譜。以總資產來看，根據2013年8月的統計資料顯示，大型商業銀行（政策性銀行／國有商業銀行／郵政儲蓄銀行）、股份制商業銀行及城市商業銀行的總資產，在全體銀行中分別占43%、18%及10%，這個總數約70%的佔比，充分展現其對市場的獨佔性。我們也瞭解，中國的銀行除了外資（包括臺資）銀行之外，其他全部為國營企業，它們的背後是地方政府或中央政府，這種官大民小的金融競爭態勢，先天上就存在著「大鯨魚與小蝦米」的不平等，想藉民間資金運作的活潑性與策略調整的彈性，去影響根深蒂固的上層國營金融體系，或體質參差不齊的下層地方金融生態，雖說立意甚美，卻恐實效有限。與其讓民間資金設立全新銀行，不如設計優惠的配套，鼓勵及開放併購規模偏小、體質待加強的城市商業銀行與農村級的金融機構，因為地方性民間資金的遊走，除在沿海發達地區競逐外，絕大部分還是留在二／三線城市或農村。將資金有效的引導到實質的企業營運，及扶植小微／中小企業，使其有充足的資金可用，是新世代領導班子的新政要務，若能就近讓民間地下資金檯面化，即可收「有效監管」及「疏導資金」一箭雙雕之效。

　　回顧1990年代的臺灣，在政府主動銳意變革的推動下，同樣經歷了一場金融開放的革命。過去國營銀行獲利豐厚的經驗，不但吸引具實力的財團爭相申設，普羅大眾更是瘋搶新股，筆者當時正值初返職場而躬逢其盛，不免俗的也成為多家新銀行的股東，甚至持有集團遠東銀行的原始股票迄今。臺灣第一波民營銀行有16家，背景均是財力顯赫的企業集團，少數為發起股東較多的民間集資，當時臺灣政府的目的，也是希望打破長期國營銀行壟斷、產品乏善可陳的弊端，讓民間充裕的資金有參與金融經營的機會，並以創造自由化金融市場為目標，事實證明，開放的結果是成功的。雖然在過程中，開放前所預想的問題一個不少，包括：銀行與關係企業貸款糾結不清、銀行公庫通企業私庫的內神外鬼，以及經營團隊良莠不齊的問題，不過，隨著「存款保險」劍及履及的跟進，雖然未有銀行倒閉的實例，但透過併購或概括承受的方式，仍終結了不少銀行家的美夢。臺灣的民營銀行發展至今，體健質優者碩果僅存，這些鳳毛麟角的民營金融強將，不負所望的，不但對壟斷、獨佔的金融產業起了突圍的作用，而且以其引進或創建的經營理念、金融創新與服務模式，帶動了臺灣金融的蛻變與成長。於此同時，整體金融市場與融資環境漸趨公開透明的完全競爭，為企業提供了低成本的資金來源，當然也改變了過去銀行靠利差坐賺暴利的生態，將金融產業帶入了微利時代。

　　中國的金融產業是一個明顯受保護的產業，所有的開放與試點，至今仍停留在關起門來自己玩的階段，最多適度的准入一些外資銀行及新開放的臺資銀行分一杯羹，但相對規模小、設限過多，對整體起不了大波瀾。既然開放速度慢而形同市場封閉，真正的競爭還是起於蕭牆之內，以協力廠商支付逐漸形成氣候的互聯網金融，已在蠶食這塊金融大餅，透過網購平臺累積的資金，日均金額已龐大到令人瞠目，其存款規模也有了呼風喚雨的實力。銀行傳統的業務不外乎是吸存與放款，民營銀行初入市場無法避免，也無實力一躍而過這個階段，其實，存放間利差所產生的巨額利潤，才是民間資金願意積極參與的誘惑本質。在此互聯網金融深刻卡位的時點入市，首先面對的就是這一群相互廝殺的互聯網大軍，靠提高客戶的利潤或提供更具成本優勢的資金來搶奪市場的份額與立基，能僥倖存活者，才算是敲下了金融大院的入門磚，氣還沒緩過來，國營的金融大佬已虎視眈眈的準備吞噬自己，想在夾縫中生存，只有靠神助了。大陸民營銀行的大戲，10年前就已經上演過，在完全不成熟的情況下，因弊端叢生而悄然鳴金收兵，留下一個樣板型的民生銀行迄今，而事實上，此行也因為制度設計及人事安排的偏向，最終也被揉捏成了國營銀行。市場的開放總是讓有志者心動，早已蓄勢待發如騰訊、蘇寧、美的與雨潤等各業精英正躍躍欲試的掛號申請，然而，主管機關的算盤如何撥弄，最後誰能勝出，仍是未定之天。就算得幸出線，大陸金融紅海之大、競爭之烈，新設民營銀行若是船不堅、炮不利，恐怕還未駛入大海，就被擊沉在珍珠港內了。

　　「活化民間資金、衝激僵化市場」，中國政府推動民營銀行的立意是明確的，觀其意志也勢在必行。是小蝦米挑戰大鯨魚呢？還是小老鼠真能驚嚇到大象？筆者寧願看到的是後者。但真正釜底抽薪、破釜沉舟的作法，惟有面向世界金融市場，階段性、有系統的開放，一手備妥抵禦境外金融大鱷這般洪水猛獸的武器，一手引進先進的金融產品與監管理念，放手讓新思潮、新流程恣意衝擊國內市場，對內則逐步引導國營銀行適當釋股民營化，透過整併、併購、參股等方式，整頓基層數量過於浮濫、作業不規範的金融機構，再加快腳步積極立法，完善、簡化、授權監管體制，真正為民服務、為企業服務的金融偉大藍圖方能實現。冀望民營銀行的准設是主管機關改善大陸金融體系的利器之一，也希望這回不是雷大雨小，後續銳意精進的重拳、招數將綿延不絕，馬步扎實，出拳狠準，打造一片健全的金融版圖可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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