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07月號 心動時刻
我的祖母
亞東石化（上海） / 胡引軍
想起父親高高揚起的那根藤鞭，是您一次次張開雙臂，將調皮的我護在身後，不知白挨了多少鞭子，父親沒轍兒，只能罷手。您顧不上火辣辣的鞭痕，一個勁兒地詢問我，「打疼了嗎？」直到確認無恙，才摸著我的頭說：「下次學乖點，不要再讓你父親操心了，藤鞭的滋味不好受喔！」不懂事的我，總是向您做個鬼臉，沒事似的飛奔出去，將您的叨叨絮絮留在身後。
想起您守望著我回家的那份期待。13歲那年，深秋的一個雨夜，晚上8點我仍未返家，您心神不寧地等在路上的三叉口張望，手裡緊緊攥著我的外衣，著急得直跺腳。秋風蕭瑟，吹亂了您的銀髮，吹皺了您的眉頭。遠遠見到我那一霎那，您扔了雨傘，火燒火燎的迎了上來，如釋重負後的喜悅洋溢在您的臉上，「我們回家嘍！」當時我還在取笑您，怎麼光著一隻腳。
想起我吃光您準備的菜餚時，您臉上的欣慰。高中寄宿在校的那段日子裡，每次週末回家，都能吃上噴香、可口的飯菜。一次，當我扒個精光後大呼過癮，對著坐在灶頭旁吃飯的您說：「奶奶，您燒的紅燒肉是我的最愛。」然而，您的碗裡卻盡是些鹹菜、蘿蔔乾，問您怎麼不吃肉，您總是搪塞我：「昨日我們剛吃過，膩了；你在長身體，多吃點。」
想起您拜佛磕頭後，滿是泥灰的額頭，在無數次砰砰的磕頭聲中，祈求神佛庇佑著您的孫子。生病康復了、懂事乖巧了、高考上榜了、奮進有為了、結婚生子了……一切美好的期盼一一實現後，更加堅定了您對佛的虔誠。漸漸的，早餐您吃齋了，初一、十五您吃齋了，菩薩的節日您又吃齋了。所有的苦難留給您自己，您卻說是大慈大悲的菩薩在對您考驗。您無暇顧及左腿上的毒瘡早已潰爛，義無反顧的在炎炎烈日下，馱著背，跪在田間割草。當我得知割下的草，曬乾後只能換些錢來燒香時，又怎麼能不勸阻呢？豈知換來的卻是您更加堅定的心。
您臨走前的那2年，日漸癡呆了，癱瘓了，失語了。我反覆問上蒼：「菩薩啊，為什麼這般折磨我的祖母？」當我每次回家看您，您總是笑容滿面地向我點頭示意，滿足地讓我陪著您嘮嘮嗑，為您梳理著滿頭的銀髮。
直到今天，我才幡然醒悟！一直以來，我的幸福承載了您多少的擔心與期盼。可是，祖母呀，您在哪裡？
睜開雙眼，浮雲輕輕掠過，滿眼都是星星。我想，我看到您了，銀河邊上最耀眼的那顆星就是您。是的，您此刻正眨著眼、慈祥地注視著我。祖母，您放心，我已經記下您想要說的每一句話。孤獨了、憂鬱了、失落了，我找您傾訴，為我分憂、為我排難；快樂了、寬慰了、滿足了，我找您分享，予我喝彩，予我祝福。
祖母啊，您在天上還好嗎？我們約定在星光燦爛的每個夜晚，不見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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