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09月號 心動時刻
夏至遊清昭陵
遠東新世紀 / 劉祖亮


我在夏至當天前往清昭陵,園內古樹參天,松樹、楮樹尤其多,儘管烈日當空,漫步松林間卻絲毫不覺暑氣,園中還有湖泊與壯麗的牌樓及城池,雄偉又不失清幽,甚為可觀,而陵寢中長眠的皇太極更是清朝皇帝中的佼佼者,幾乎可以說沒有皇太極,就不會有國祚268年的大清王朝。

努爾哈赤在萬曆 44 年與明廷絕裂後,雙方大戰於薩爾滸山,明朝兵分四路圍剿八旗軍,其中,北路軍馬林、西路軍杜松、東路軍劉綎都敗在皇太極之手。努爾哈赤建立的國家為「後金」,皇太極十分懂得政治運作並有戰略眼光,他知道以小搏大(當時滿族的人口數大約只有明朝的百分之一)必須透過蠶食,得談談打打,邊戰邊和;但是國號「金」,又是女真族所建,容易讓漢人想到靖康之難與秦檜;一旦扯上這種民族情緒,肯定沒有人敢主持和議(明朝哪個官員敢背負當代秦檜的罵名),於是他把國號從「後金」改為「清」,以避免引發上述聯想。
在用人方面,皇太極的EQ也極高,他不是消極的對降將杯酒釋兵權,而是積極的讓這些人對大清建國產生貢獻。明朝的降將一律用則不疑,疑則不用,投降的將領統統帶領原本的部隊,補給供需和八旗部隊一視同仁,所以孔有德、耿仲明、尚可喜、祖可法、洪承疇等明朝大將都為他所用,這些人在擊敗李自成與摧毀南明政府上,都立下大功。相對於皇太極,明朝的崇禎皇帝可是親手毀了自己的抗清長城袁崇煥、逼反了悍將祖大壽,更擺著操守能力俱佳的孫承宗不用,所以大明的覆亡其實怨不得別人。
皇太極對降將極為禮遇,遇到「大尾」如祖大壽、洪承疇者,又擁又抱(行抱見禮),大宴小酌更是不在話下;縱使一般將領,他也是三天一大宴、五天一小宴,極近籠絡之能事。這些降將在清軍入關後(根據葛劍雄《中國人口發展史》一書的記載,當時的八旗軍大約只有十萬人,若不靠明朝的降兵叛將,哪裡能統一中國),發揮了極大的作用,而皇太極的氣度與手腕則是掌握這些梟雄的關鍵要素。歷史告訴我們,一個領導者最重要的是胸襟與氣度,倘若多疑猜忌、刻薄寡恩,既不懂得籠絡人心,又以察察為明,連身邊的人都收服不了,又怎麼能夠獲得眾人的擁戴?更等而下之的則是畫地自限,用人分親疏、看派系,自己帶頭搞圈圈,認為「不是朋友就是敵人」,久而久之,盟友越來越少,敵人越來越多。唐太宗時代的名臣如魏徵、尉遲恭等,都不是嫡系出身,後者是竇建德敗亡後的降將,前者甚至是太子李建成的重要幕僚,然而李世民有容乃大,方能成其功業。

在臺灣大概很少人對政治人物有好印象,原因無他,大家都受不了政客的貪婪、虛偽、戀權,以及心口不一。對於這些政治人物很難打從心裡喜歡,甚至可能會討厭他、害怕他!因為這種人身上的政治細胞多了點,人情味少了點。或許有人認為成「大事」者必須如此,所謂「無毒不丈夫」云云,但我無法認同。君不見三百多年前的皇太極,不僅是清代數一數二的明主,更因為很有人味、有情有義而深得敬重。

光憑詭計權謀並不足以成就曠世偉業,因為詭計僅能蠱惑群眾於一時,權謀無法得到真正的人心,所有的機巧權變都只是手段,背後要有真性情作為支柱,才會有同理心,也才會有「不忍人之心」,這就是孔子所說的「仁」!有仁人之心,才能得人心,得人心者方能得天下!
正午入園,一路看文物、拍美景,不覺時光已逝,出園之際,黃昏將至。在壯闊的松遼大地,看落日照大旗,慨嘆三十年職涯如長溝流月,而驀然回首,紅塵還有英雄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