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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11月號 心動時刻

誰共我,醉明月——秋遊辛棄疾故里

遠東新世紀 / 劉祖亮

  「海右此亭古,濟南名士多」,這是杜甫在《陪李北海宴歷下亭》詩中的文句。講到濟南名士,簡直多不勝數,例如:閔子騫、鮑叔牙、曾鞏、李清照、辛棄疾、張養浩、房玄齡、秦瓊……等。其中,我特別喜歡辛棄疾,不僅是因為他豪邁的詞風,更因為他是史上罕見的文武全才。所謂「文武全才」的定義是:文必須流傳千古,武得能治軍禦敵。兩千年來,也就幾個人能稱得上,譬如王陽明、范仲淹、曹操、諸葛亮,以及辛棄疾。既然外派到濟南,而濟南歷城又正是辛棄疾的故鄉,無論如何也要去「劍有殺氣,詞有柔情」的一代詞宗故里好好瞻仰一番。
  


  秋分前一天,適逢星期日,幸運的碰上這一週來難得的好天氣,所以在飽啖午餐、小睡片刻後,便驅車前往城外40餘公里處的辛棄疾紀念館。

  紀念館的入口有座石製牌坊,正中央是書法家武中奇寫的「辛棄疾故里」五個大字;牌坊左右則是郭沫若題的對聯,上聯是「鐵板銅琶,繼東坡高唱大江東去」,下聯為「美芹悲黍,冀南宋莫隨鴻雁南飛」。區區26個字,既點出辛棄疾在文學上的成就足以和北宋蘇軾並肩,也道盡他英雄蓋世卻報國無門的遺憾。

  辛棄疾字幼安,號稼軒居士,山東東路濟南府歷城縣四風閘村人(今山東省濟南市歷城區臨港),出生時,濟南已經淪陷於金國之手。由於幼年喪父,辛棄疾由祖父辛贊撫養長大,這位辛贊可說是「身在曹營,心在漢」,儘管擔任金朝的縣官,卻一直謀劃反金事業,經常灌輸辛棄疾抗金復宋的觀念,還兩度令辛棄疾到金國的燕京考察形勢。

  西元1161年(宋高宗紹興31年)夏秋之交,金主完顏亮(註1)入侵南宋,北方各地抗金義軍風起雲湧,在山東有耿京、開趙等人聚眾起義,辛棄疾也在濟南南部山區聚集約2,000人馬,加入耿京的義軍,掌書記一職。

  和辛棄疾一起加入義軍的還有一位和尚,名叫義端,是辛棄疾的拜把兄弟。沒想到義端和尚因為受不了軍中勞苦,竟然偷走辛棄疾保管的帥印,準備去金營邀功。由於義端是辛棄疾引薦給耿京,耿京在盛怒之下,欲拿辛棄疾問罪。羞愧難當的辛棄疾當場立下軍令狀,誓言追回帥印,隨即帶了一小隊人,連夜追上義端和尚,將其斬於馬下,成功追回了帥印,自此耿京對這位年輕的秀才刮目相看。

  辛棄疾勸說耿京和南宋朝廷的正規軍配合,一同抗擊金兵,耿京於是派遣辛棄疾奉表歸宋,宋高宗召見之後,委任辛棄疾承郎務、天平節度使掌書記。西元1162年(紹興32年閏2月),辛棄疾在北歸途中聽到耿京被叛徒張安國殺害的消息,立即親率50名騎兵直驅山東,趁夜混入金營(該地駐紮的金兵達5萬之眾),活抓正在飲酒作樂的張安國,並押解張安國到建康(今南京)正法。這種深入敵營活抓叛徒的勇氣與膽識,震驚了南宋朝野,此時辛棄疾才23歲。

  然而,當時的南宋朝廷但求偏安江南而已,辛棄疾自然不可能受到宋高宗趙構的重用,因此南渡後的辛棄疾,30餘年間雖然寫了不少關於抗金北伐的建議,深受時人稱頌,例如著名的《美芹十論》、《九議》等,南宋朝廷卻反應冷淡,僅讓他在江西、湖北、湖南等地擔任轉運使、安撫使,負責治理民政、整頓治安。在湖南時,辛棄疾於長沙創建了專事剿寇的飛虎軍,再次展露軍事才華(朱熹稱其「選募既精,器械亦備」),但是在對金國的事務上,他依然插不上手,因為南宋朝廷根本沒有匡復故土的大志,只寄望北方的金國不要再攻打過來,面對這樣的局面,辛棄疾也只能「鬱孤臺下清江水,中間多少行人淚。西北望長安,可憐無數山」。

  雖然有出色的才幹,但山東人豪邁倔強的性格和執著北伐的熱情,卻使辛棄疾難以在南宋官場立足,同時,他「脫北者」的尷尬身份也阻礙了仕途發展;在嘉泰3年(西元1203年)以前,他有不少時間是投閒置散的,也因此產出了大量傳頌後世的詩詞。

  嘉泰3年,主張北伐的韓侂胄起用主戰派人士,已經高齡64歲的辛棄疾被任命為紹興知府兼浙東安撫使。次年,宋寧宗召見,加封寶謨閣待制(註2)、提舉佑神觀(註3)。不久後,獲任命鎮江知府,賜金帶。

  擔任鎮江知府時,辛棄疾曾登臨北固亭,一方面感慨報國無門的失落,另方面撫今追昔,寫下傳唱千古的《永遇樂.京口北固亭懷古》:

  「千古江山,英雄無覓,孫仲謀處。舞榭歌臺,風流總被雨打風吹去。斜陽草樹,尋常巷陌,人道寄奴曾住。想當年,金戈鐵馬,氣吞萬里如虎。

  元嘉草草,封狼居胥,贏得倉皇北顧。四十三年,望中猶記,烽火揚州路。可堪回首,佛狸祠下,一片神鴉社鼓。憑誰問,廉頗老矣,尚能飯否?」


  不久後,因為言官的攻擊,辛棄疾再度去職,直到3年多後的開禧3年(西元1207年),才被起用為樞密都承旨,只是詔令到時,辛棄疾已病篤,同年9月病逝,享年68歲。

  對於辛棄疾的際遇,他的好友陸游寫道:「大材小用古所嘆,管仲蕭何實流亞」,確實是極為中肯的評價。從辛棄疾一生的行事、文章,完全可以感受到他是真誠正直的性情中人。年輕時,殺義端、擒張國安,顯現勇武與膽識;中年時,創建飛虎軍剿匪;任職滁州知州時,招撫流亡、恢復生產,展現了治理能力;及其垂暮,老友朱熹過世(辛棄疾時年61),當時韓侂胄掌權,朱熹的學說被宣佈為「偽學」,許多門生故舊均不敢前往弔唁,辛棄疾不畏禁令,親往祭拜,並寫下留傳千古的悼詞:「所不朽者,垂萬世名,孰謂公死?凜凜猶生!」何等氣概!真格是「老來忠義氣橫秋,交友當交辛幼安」呀!

  只是無論在官場或商戰,像辛棄疾這樣正直、有理念的人實在很難生存。因為守正不阿,他被朝中的小人排擠;因為有所堅持,被只求偏安的皇帝疏遠;由於才華出眾,被庸碌之輩嫉妒,於是他註定只能「醉裡挑燈看劍,夢迴吹角連營」。

  一個有才能的人,一生最大的幸福就是遇到知你、信你、用你的人,就像諸葛亮遇到劉玄德、魏徵碰上李世民、王猛受知於符堅。這種被欣賞、被信任的知遇千載難逢,諸葛亮「鞠躬盡瘁,死而後已」不是他的悲哀,而是他的幸運。
  或許是來到紀念館的時間已逾下午三點,遊人已散,遊園的一個多鐘頭中,沒有見到其他遊客。儘管才整修不久,但整體來說,館內還是十分陳舊,窗臺上積滿灰塵,鐵門斑白生銹,沒什麼文物,只有幾座蠟像與辛棄疾生平的介紹圖畫。比較有看頭的是錄有他著名詩詞的石刻,最有名的墨跡為董其昌所書。李白說:「古來聖賢皆寂寞,唯有飲者留其名」,看著空盪盪的紀念館,忍不住想,似乎聖賢總逃不過寂寞,無論生前還是死後!

  離開時,太陽已西,走在曬滿玉米的鄉間小徑,看著在田埂間騎自行車的長者,以及在夕陽中遛狗的老人,腦中浮起「書咄咄,且休休,一丘一壑也風流」的無奈,心中迴響的是「將軍百戰身名裂,向河梁、回頭萬里,故人長絕」的蕭瑟。唸著、唸著,驀然回首,未見有人在燈火闌珊處,卻見已湮沒在淡淡暮色中的辛棄疾紀念館。

註釋:
1.完顏亮出兵南下前曾寫下:「移兵百萬西湖上,立馬吳山第一峰」的詩句,氣魄雖大,卻在南京城外的采石磯為虞允文所敗。
2.宋朝皇帝的文化水平都不錯,繼位的皇帝會用一棟建築物來收藏先帝的丹青、詩詞、卸制等。寶謨閣收藏的是南宋光宗的文物,類似的建築還有:寶章閣、龍圖閣、天章閣、寶文閣、顯謨閣……等。閣內設有學士、直學士、待制等官職,鼎鼎大名的包青天(包拯)亦曾任職龍圖閣大學士。
3.掌管佑神觀是宋朝的一種虛職,表面上負責某座祠觀,實際上僅享受待遇卻沒有具體任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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