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12月號 心動時刻
夢回阿爾山
遠東聯石化(揚州) / 俞瀛琁
對照「過去」與「現在」的地理版圖,現在的內蒙自西往東北,依序是過去的寧夏、綏遠、察哈爾、熱河、遼北、嫩江與興安等地,這些是我當年讀地理的記憶。儘管人事變遷,有些城市的名稱仍沿用至今。
說到蒙古,相信很多人立刻聯想到:成吉思汗、馬背上的民族、地理上的遙遠,以及「漢滿蒙回藏苗傜」裡的一員。首度探蒙,我選擇了著名的阿爾山所在城市──海拉爾為起點,自上海先飛1000公里抵呼和浩特,再轉機1000公里飛海拉爾,全程七小時,但一心向北的我,毫不覺疲累。
海拉爾東山機場正在擴建,離市區極近,穿越勝利大道進入市區時,正是夕照時分,天空清澈、雲彩多姿,一派「滿城盡帶黃金甲」的奇幻風情。參加當地出發的旅遊行程,一般是前一天抵達,休整一夜後,隔日一早出發,所以第一天傍晚到晚上,可以安排簡單的市區漫步及一頓豐盛的羊肉大餐,作為接下來數日壯遊的揭幕式。海拉爾位於內蒙的東北邊境上,緯度近50度,與大陸東北的黑龍江相當,剛過中秋,秋涼已深,旅遊旺季也才剛結束,對於喜歡清靜的散客來說,正好避開人潮,獨享那一望無際的呼倫貝爾大草原。
首日:敖包(註1)相會
越野車甩開海拉爾,在大草原的公路上,脫韁野馬似的奔赴阿爾山,途中停留巴彥胡碩,這裡的敖包是名曲「敖包相會」的出處。繞著堆子順時針繞三圈後,我拾起一塊草原石,放於包上,同時許下了願望:祈求水土不服的腸胃儘快痊癒(「全肉大餐」讓腸胃份外糾結)。
第二日:夢幻阿爾山、侏羅紀大峽谷、水墨杜鵑湖
對於阿爾山的印象來自大陸中央電視「朝聞天下」晨間新聞的廣告,繼草原、敖包、森林後,今日挺進阿爾山。進山第一站是烏蘇浪子湖,對峰山嵐未退,湖面天光似乎仍留著昨晚的宿醉,浪子才離,晨客已至。998階上山、768階下山,是朝拜「天池」必備的腿力,阿爾山豐富的火山地形,因有天池、地池兩個火山湖而完美,在我鏡頭的捕捉下,地池略勝一籌,美由心生,亦因心留,太多的贅述文字都是減損。三潭峽中流過的哈拉哈河,時而湍急、時而平靜,水量充沛,穿峽而過,兩岸已是色彩繽紛,中蒙界河當之無愧。
侏羅紀峽谷在阿爾山景點的末站,屬火山熔岩玄武石斷裂,再經千百年水流切割侵蝕而成。順木梯下至峽谷底部,兩側亂石嶙峋,姿態萬千,下穀者稀,正好獨享侏羅紀式的詭異。此處為柴河源頭,溯河上游或下游,全是處女級景觀,但越入深處越是舉步躊躇,彷彿不可知正在前方伺機狙擊。最終決定淺嘗即止,留下點懸念,作為下次造訪的火苗。
距離最後一班園車僅剩再探一個景點的40分鐘,我選擇名稱優雅的杜鵑湖,是時烏雲蔽日,大有即刻傾盆之勢,天賜良機的晦暗天光,將色彩全給抹去,而遠光更加深了黑白的對比。細雨一波波開始揮灑,風吹皺波光浮動、雨滴點漣漪交錯,水墨山水,渾然天成。
第三日:新巴爾虎左旗、煤城紮賚諾爾
1939年日俄在諾門罕(已近中俄邊境)打了歷史性的一戰,儘管當年戰事廣闊,如今卻已絲毫感覺不到肅殺與悲壯,留下的只是沁入土地裡,那些戰士們的鮮血。
今日註定有雨相伴,車開得再快再遠,也逃不出頭上那頂烏雲。在大雨中來到甘珠爾廟(註2),頂傘步行至正殿前100公尺,積水封路,於是另闢蹊徑,繞過大寶塔終得入殿,只見佛端坐其上,我斯行禮如儀、虔誠參拜,心中默念我佛慈悲,佛在我心,蓮花步步。
穿越新巴爾虎右旗大草原,大雨一路隨行,在北向左側的遠方,駕駛萬榮告訴我們,大慶油田在那兒挖到了石油,我想大草原的底下有煤,怎能沒油呢!漸漸地,公路周邊牛羊馬少了,出現了鐵路與卸煤的煤廊與裝置,我們翩然來到紮賚諾爾。
彎進市區,雨水硬生生被擋在市外,陽光露臉,給了一道美麗的彩虹。道路左側的人民政府大樓氣勢磅礴,具俄羅斯風,右側的博物館外觀現代,帷幕玻璃反射著金燦燦的陽光,光暈中散發著豐富的人文氣息。一樓展廳詳細介紹了紮賚諾爾的古生物──猛獁象、披毛犀及紮賚諾爾人,甚至大膽的推想,紮賚諾爾人經過西伯利亞及當時尚未形成白令海峽的陸地,來到北美,成為印第安人的始祖。地下一樓則被規劃為煤礦礦坑內的實景模型,讓初來乍到的遊客對於紮市採煤有了大致的瞭解。
第四日:猛獁象、呼倫湖、國門、海拉爾中秋夜
猛獁象(Mammuthus primigenius),又名毛象(長毛象),曾是陸地上最大的哺乳動物,公母皆有象牙,生活在3700~10000年前,因冰河時期的結束而滅絕。紮賚諾爾博物館內,收藏完整的猛獁象化石,得親見已是不虛此行。象群的具體呈現就在一旁的猛獁公園內,我不禁幻想著,超過30隻的象群家族,蜿蜒遷徙於蒙古大草原上,遇上的不是想獵殺牠們的古人類,而是只求合影的現代人。
順著草原輪跡,車駛離大路,用私人定制的路線,挨到了呼倫湖畔。農曆八月十五的呼倫湖,儘管寒風挾雨,少了藍天白雲襯托的壯闊,卻多了一份灰濛的蒼茫。兩千平方公里的視野一望無際,「達賚湖」是當地人對她的稱呼,如海一般遼闊,今日我也見湖如見海。短暫邂逅,旋即西東。
滿洲里的歷史恩怨情仇無數,民初共產國際的思想流通、日據偽滿對中俄紅色交流的鉗制、當蘇聯火車的鐵軌築到家門口時,帶進了繁榮,也引狼入了室。國門的對面,是俄羅斯的西伯利亞,不及滿洲里富裕,俄商、俄民常驅車前來採購商品與日用品,市區一輛輛麵包車,頂上馱滿貨物,掛著俄文車牌的就是他們。俄羅斯套娃在滿洲里有個觀光工廠,10件一套,與俄羅斯糖果一樣,都是必備伴手禮。
從滿洲里回海拉爾的路上,時而陽光明媚、時而狂風驟雨,遠方雲彩更是變幻莫測,左右快速飛逝的大草原,牛、羊、馬零星點綴,圓柱狀捆紮的牧草散落,縱使數量再多,散佈在廣袤無垠的大地上,也只似滄海一粟。
十五月亮十六圓,中秋月在日落前已大方的於天際露臉,我在盧布裡西餐廳,一家海拉爾推崇的俄式西餐,享受精選異國中秋風味:烏克蘭紅菜湯、皇后沙拉、俄羅斯傳統罐牛肉、盧布裡乳酪麵包,搭配一杯格瓦斯,一份甜品草莓奶渣餅,美食我進,祝福送給大家。
賦歸
一出呼倫貝爾(海拉爾)東山機場,兩位女性的巨型雕塑就矗立在正前方,駕駛萬榮如數家珍的介紹:端坐者為成吉思汗的母親訶額侖,立者為成吉思汗的大妃孛兒貼。在經年征戰的蒙古族父系社會裡,為何特別為女性立像?原來成吉思汗是也速該與搶親來的新娘──訶額侖所生,訶額侖含辛茹苦拉拔他長大,才得以成就元太祖之大位;孛兒帖則在十歲時與九歲的鐵木真訂親,其間曲折血淚、淒美婉轉,直至成嫡,地位崇高。雕像是死,歷史卻鮮活,不去刻意的發掘與閱讀,萬事皆成過眼雲煙。
※註1:敖包是蒙古語,意即「堆子」 ,顧名思義,為人工堆成的石頭堆、土堆或木塊堆。原是人們在遼闊的草原上標誌道路和地界之用,遍佈蒙古各地,後來逐漸演變成祭山神、路神和祈禱豐收、家人幸福平安的象徵。
※註2:甘珠爾廟距新巴爾虎左旗所在地阿木古郎鎮西北20公里,乾隆五十年賜廟,並親筆撰寫「壽寧寺」匾額。廟中主供釋迦牟尼、官布、紮木蘇倫等佛像,由於曾收藏過藏蒙文「甘珠爾經」,故又名甘珠爾廟,是呼倫貝爾地區最大的喇嘛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