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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年09月號 心动时刻

外婆

远纺织染(苏州) / 幽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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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年苏州满城的月季和蔷薇盛开,让我想起小时候外婆家老院子里的小花圃,也曾种满火红与淡粉色的大月季,在周围一片灰土墙、黑麦草的房子中,犹如沙漠中的一抹绿色,格外娇艳!零星的记忆被忙碌的生活尘封,再次打开,犹如电影中蒙太奇的镜头模煳断续,再无法勾勒出精緻的细节…


  外婆家的厨房里,曾经熬煮出最甜蜜的糖稀、做出小舅舅结婚用的喜果;外婆家的锅里,也曾为表妹下过没有馅的饺子;外婆家的堂屋,曾经涌进全村的人观看黑白电视,当然包括第一次看到电视机的我;外婆家的大门,不知道被童年的我踏进踏出过多少回…那曾经承载我童年记忆的老枣树,不何时起,消失在院子大门外,离枣树几步远的水沟与生长其间的菖蒲,也一同消失了。

  小舅舅婚后不久,外婆和外公就依传统习俗,在自家种菜的园子地里,另起炉灶修了2间草房,虽然少了绿油油的生机,但是卸下养育儿女的重担,鸡鸭笼里叫、炊烟袅袅升的小日子,或许这是他们这辈子最幸福的时光,也是我童年最快乐的时光。

  不过,比起小舅舅的婚礼,我更记得小姨出嫁时的鞭炮有多么响亮、嫁妆有多么红火,外婆的小屋堆满了喜礼,送嫁的妇人们吵吵闹闹,孩子们的嘴里和手里塞满了喜果、喜糖,好不热闹,我还对小姨围脖上那条带珠子的红丝巾贪念许久。

  因为妈妈是外婆的大女儿,嫁在本郢,我家的三兄妹当然是外婆家的常客,每年除夕夜,放下碗筷就跑来给外公、外婆拜年,那时的我们根本不懂得孝心,主要的快乐来自外婆发的压岁钱,这也是除了爸爸之外,我唯一固定的压岁钱来源,让我可以在学校买心仪的学习用品,或是偷偷到二姥姥家的小卖铺,买上几样喜欢的零食。

  现在想想真是觉得幸福,偏偏那时的我不知足,还羡慕其他的小伙伴们可以偶尔到外婆家小住,二姨家的几个表妹,因为每趟来都得花上半天,几个月才能来一次。不过,每次她们到来,小院子就会格外热闹起来,大家争抢着吃外婆炒的条状马铃薯,还有美味的红烧土公鸡,尽管只是家常菜色,却都是最独特的美味。

  外婆家小院子前,是村里几户人家的稻谷场,除了农忙时节,其余时间就是孩子们跳田字格、玩滚铁环、爬草垛的好去处。夏夜吃完晚饭,妈妈还会带我们来乘凉看星星,躺在2条板凳支起的结实竹床上,听着大人们聊家常,渴了就摘围墙角的大青梨子来吃,直到夜深,才踏着月光,穿过河沟上的小土坝,跟在妈妈身后一起回家睡觉。

  在那个没有游乐设施的年代,外婆家无疑是我们的儿童乐园,由于奶奶去世得早,心里更是依赖外婆的疼爱。她就像童年里那簇鲜艳的月季,也因为她的坚持,属于「超生」的我,才能幸运来到这个世界,外婆之于我而言,是生命中不可或缺的存在。

  长大后,上学了,虽然平日住校,但偶尔下午回家,找不到吃食,还是习惯跑到外婆家的厨房里找锅巴。高中时,年岁渐长的外公、外婆把小草房变成变杂物室,搬进小舅舅的新房子同住。暑假的午后,睡完午觉的我,总喜欢拿起小扇子、搬着小板凳,紧靠着外婆坐在门前的大叶柳树下,听她温柔地讲述村里上下几十年的故事,或是听她跟邻居不紧不慢的闲聊,直到太阳西下,外婆要回去做饭,我则要去完成妈妈交办的差事,才各自回家。

  外出工作后,跟外婆见面的机会更少了。去年8月,几年未归的我刚刚回去看了她,虽然牙齿已脱落,走起路来也需依靠助行器,但当我数落妈妈腰不好又去打麻将的时候,她还笑着帮自己的女儿说话。原本以为下次回家还可以帮她剪剪指甲,没想到才隔3个月,再见外婆,她瘦小的身体已躺在冰棺里。原本在我们临走前就开始茶饭不思,满眼满心不捨的人,如今再没有任何知觉,要是知道所有儿孙都回来围绕身旁,她该有多么开心与幸福!

  明知生老病死是人生必经的歷程,每每想起还是十分难过。有人说,「失去亲人最痛苦的不是失去的那一刻,而是日后想她的每一刻」。我留不住外婆,也留不住童年的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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